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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他是朋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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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他是朋友

來了!果然她就說“遇事不決,會來幫手”的flag成立吧。

果然,幫手他來了!

時青尋心想著,又有點奇怪,這個幫手是誰來著……喊誰三弟?

眾人紛紛往天邊看去,但其中不包括哪咤。

時青尋也看向了天上,因而並未註意到白衣少年在一瞬間眼神變得極冷,他的雙拳緊握,像是一只隨時會進行反擊的困獸。

這是他猶如本能的反應。

饒是重生脫胎後得以擁有新身份,與所謂親人見過幾回,他仍會不由自主地排斥、憎惡、提防……

與時青尋言之的沒有親人,並非是他在刻意裝可憐,而是無比清晰的、源自內心的想法。

——他從來不覺得他有什麽親人。

“喲,這不是惠岸行者嗎?”豬八戒認得來人,率先打了個招呼。

時青尋微頓,難怪她一眼看去,就覺得來的這個少年……眉宇間很有熟悉的感覺。

惠岸行者,也就是哪咤的二哥,木咤。

竟然是他。

因為在觀音座下修行,法號為此,所以豬八戒這樣喊他。

時青尋只覺得他眉眼熟悉,卻沒能第一時間將他和哪咤聯系起來,則實在是因為兩人的氣質相差太大了……

哪咤的長相是明媚精致的,他有一張非常嬌艷的臉,周身氣度卻極為冷,是因他白得近乎異於常人的肌膚,是淺淡的唇色、漆黑的眸所營造的氛圍感。

像是雪做的仙人,絲毫沒有溫度可言。

木咤卻不是。

少年著青綠色的短袍,身姿挺拔幹練,這樣的衣袍顏色顯得清新而有朝氣,瞳仁的顏色也更淡一點,澄澈無比。

皮膚和唇色也是極健康的,連帶著唇邊的笑意都更生動真實。

是個非常陽光的大帥哥。

“哦?惠岸行者你怎麽來了?”猴哥騰地到前面來,饒有興致問。

興致體現在他還用手肘輕輕撞了下哪咤,調侃著,“餵,小蓮花,你哥哥來了,怎得也不打個招呼。”

怎知這一提醒,惹得哪咤驟然冷了臉,甚至他揚高了音色,呵止道:“孫悟空,這與你何幹?”

幾近爆發一般的冷呵,讓時青尋驀地看向他。

不止是時青尋,眾人皆有些怔。

木咤見自己的弟弟是如此激烈的反應,他腳步頓了頓,原本想上前來打招呼的心頓時熄下,他沈默了一會兒,心中嘆息一聲,不再看向那邊。

“惠岸行者,不知何事前來啊?”好在豬八戒及時打了圓場。

木咤也順著豬八戒的臺階下了,淡笑著:“遵師命,特來相助玄奘法師。”

孫悟空發出“噢”一聲的音效,又問:“怎得個相助法?”

“大聖,你且看好便是。”木咤笑道。

說完後,木咤擡手變出一個赤金葫蘆,淩空一擡,葫蘆倏然間變得碩大無比,在空中飄蕩。

他一邊作法,一邊對著流沙河面高喊:“悟凈,悟凈,取經人便在此,為何藏匿河底,不上前來?”

——這個作法現場,真的很像葫蘆娃裏的蛇精高喊“如意如意,順我心意”。

時青尋不自覺想茬了,實在是天庭很祥和,除了那次猴哥大鬧天宮外,其他時間都是非常養老的環境,神仙們連施法都很少,每日老神在在的,很像退休幹部。

看不見多少神仙施法,現在想來,反而是現在在凡間圍觀西游才見得多。

昔年的小水怪就愛潛水,它經常是潛到極深的地方,木咤喊了幾聲,仍舊無人應答。

木咤有點尷尬,剛要擡高音量,忽聽哪咤輕呵一聲。

只眨眼一瞬,鮮亮的紅綾自白衣少年袖中飛出,直往河中去,將河水攪得大渾,逼得水怪無處遁形,只能訕訕浮出水面來。

依舊是非常狠辣且囂張的攻擊方式,天生帶煞的仙似乎並不會什麽溫柔的術法。

但這次,他是幫忙。

時青尋不由地看了少年一眼,他卻並未開口多言,視線在她身上落了一會兒,一點沒看自己的哥哥。

“原是惠岸尊者喚我,實在失迎。”河中的水怪惶恐上岸,他身軀高大,作揖時卻顯出幾分拘謹喪氣,“不知是何事喚我,菩薩可在?”

在流沙河中不知待了多久的沙僧,如今整個外形更是豪邁潦草,紅發像炸毛的獅子,眼下烏青,更像水怪了。

“我師未來,只吩咐我前來交代。”

木咤將觀音菩薩的吩咐一一傳達,叫沙僧歸順唐僧,以脖子上掛的九個骷髏與葫蘆相連,按九宮結的形式做一只法船。

沙僧沈默寡言,老實木訥,連忙應是,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:“這岸上的豬,也不知哪裏來的,與我鬥了數回,根本未言取經人的事。”

“嘿嘿,那還不是你竄太快了,俺老豬也沒機會說啊。”雖然豬豬事先也不知道,但不妨礙他嘴炮。

沙僧順勢向豬八戒看去,忽然一怔,這才真的註意到豬八戒身後還有個人。

“青尋仙子。”他有些驚。

時青尋笑意盈盈看著他,“又見面了,喏,敖烈也在呢。”

她將化為人身的小白龍往前一推,算是幾個鄰居重逢打招呼了。

好鄰居相見,好一派其樂融融的場景。

卻無人註意到木咤聽及“青尋”二字時的震驚,青衣少年不由地也將目光看去,眼中是驚濤駭浪,可才看了一眼,又被哪咤漫不經心攔下視線。

哪咤站去了時青尋身邊。

“哪咤三太子。”於是又得了沙僧一聲驚呼,“您竟然也在,哦對了……方才就是您將我喚上河面來的吧。”

高情商,只是傳喚。

低情商,分明是打上來的。

哪咤並未言語,只是頷首,他雖是站在時青尋身邊,實際上註意力還在木咤身上。

對於親人,他向來只有提防,鮮少有其他情緒。

時青尋倒是有新的發現,她看見了沙僧脖子上非常顯眼的九個骷髏,此刻,沙僧正打算取下來做九宮結。

“咦?這九個骷髏怎麽來的?看上去形狀各異,有大有小的。”

原著裏就有這九個骷髏,有種比較陰暗的說法是——那是金蟬子前九次轉世的殘骸,相當於前面九世金蟬子也在取經,但每次一到流沙河就止步,被沙僧吃了。

她無意深究這個說法,並且,此刻看來這些骷髏並非人頭。

“哦,這個啊。”沙僧順勢將骷髏遞去她面前,“這些骷髏的來頭倒的確有些說法,不知你可還記得?”

“我記得?”時青尋納悶。

沙僧笑笑,大大方方地,“這是昔年在鷹愁澗,三太子除妖時丟下潭水的妖屍頭。三太子未和你說嗎?”

哪咤:……

“妖物亦是天地靈氣造化成精,只是之後修煉門路各有不同,三太子殺的妖都修為高強,我吞食後,煉化為己身靈力,才得以那麽快恢覆記憶。”

“這……”時青尋語塞。

“離開鷹愁澗時,我覺得不舍,幹脆以這些骷髏留作紀念。”沙僧解釋著,“說起來,彼時我日日期待著三太子丟妖屍哩——”

“……”

“卷簾。”少年打斷了他的話,語氣微沈,又有一絲掩飾不住的窘,“唐僧還在等候,還不快快結好繩結,你師徒盡快渡船去。”

當初少年遮掩的事實,此刻被“大大方方”的沙僧直接點破。

他並不開心,甚至心下有一分忐忑,為何他總做不到盡善盡美,無法在時青尋面前展露最好的一面。

是因為他本身就命中犯煞,因而不配良善麽。

忽然,他聽到時青尋輕笑了一聲,她順著他的話對沙僧道:“是的,唐長老還在等,咱們快點弄好吧。”

哪咤一怔。

她言罷,便俯下身替沙僧一起搗鼓繩結,就是有點不想碰到骷髏頭。

就這樣忙活了一會兒,弄好之後,唐僧等人向她告別,打算繼續往西而行。

木咤也未久留,眼看觀音交待的事已經做完,他最後看了眼哪咤和時青尋,騰雲離開。

“青尋……”

而始終站在時青尋身邊的哪咤,他望著木咤離開的背影,心有躊躇。

時青尋頓了頓,“怎麽了?”

哪咤在思考。

才與時青尋起了爭執,若此刻回天庭,她定然是徑直回瑤池,不會再與他過多說話。

木咤的到來讓他心有不安,千年前親人的冷漠忽視歷歷在目,他憂慮自己不在的時候,會讓木咤趁機而入與時青尋說什麽。

昔年他們將他囚禁,對他避之不及。

千年後,會不會又一次去和他珍視的人說起往事,讓她也對他……

“哪咤,怎麽了?有事直說。”時青尋靜靜等了一會兒,見他毫無開口的意思,不由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
她是個開門見山的性子,看不得別人這樣扭扭捏捏的。

“……你還想陪一陪他們麽?”

“誰?”

“唐僧師徒。還是說,即刻回天庭——”

聽他又這樣突然提起近乎與他無關的事,時青尋端正了神色,仔細觀察他的神色。

“你總是問我想做什麽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那你呢?你想做什麽,你想不想陪?”

少年眼皮微顫,也擡起頭看她,似乎有一些迷茫,“我?”

“嗯。”時青尋點頭,“你,你心裏想陪嗎?或者我換個問法,陪他們再走走這個提議,是你在揣測我的想法,還是你心裏也有這個念頭?”

不是當真想作陪唐僧,而是當真想作陪時青尋,如此說來,到底算不算想?

少年有點糾結,但面上已經不動聲色答了,“見之西行路有趣,我想再看一看。”

時青尋:……你最好是。

單單觀察他,是很難從這個捉摸不透的少年面色上看出什麽的。

她想通了這件事,心裏無奈嘆了口氣,只得道:“我就當你想了,既然你想,我們再走走吧。”

西游取經團都走了有一會兒了,時青尋往流沙河看去,寬廣的河面一眼望不到頭,還好就往西走,準沒錯。

追上去應該不會很久……

“青尋。”哪咤忽然又喚了她一聲。

“嗯?”時青尋一頓。

又怎麽了這是。

“方才的事,你不生氣嗎?”

時青尋花了一小會兒,才反應過來“方才的事”是指哪一件事。不是他和孫悟空互懟,不是沙僧無意暴露那些妖屍果然是他故意丟的——而是,他在袒露往事時,刻意欺騙了他。

實話說,這種行為和敖丙的隱瞞,區別不大。

或者說就是沒有區別。

時青尋本該惱火的,她原本是打算趁那個機會,和他好好敞開心懷說說以前,他卻那麽不坦誠,甚至在他答應了她不會騙人的前提下。

可是……

“當然生氣啊。”她道,“所以我最後一次提醒你,不要再騙我哦。”

“……”

哪咤錯愕了好一會兒,他反覆在心中思考著她這番話的含義,最終得出一個令他不可置信的答案。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原諒我了?”

“嗯。”她嘆息一聲,“我不想追究了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還有追問為什麽的。

時青尋無奈,可仍是認認真真回答他了:“因為,我覺得朋友之間是有一定寬容度的。我看了出來,你可能確實有不想回答的原因,但你還是選擇了回答我,雖然回答的話半真半假。”

既然是交了朋友,朋友自然和普通人不一樣。

敖丙騙她,所以她不打算再和他來往,但哪咤在她心裏……不知何時開始,已經真的算她的朋友了。

人們或許不會容忍一個陌生人的欺騙,卻很可能體諒一個朋友的謊言,雖然聽起來沒什麽道理,但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。

人是有感情的,雖然她不喜歡偏袒某一個人,卻會願意體諒到某一個度。

因為他是朋友。

“但是,怎樣的感情都經不起一次次的欺騙。如果還有這種事,我不會再輕易就把它揭過了。”

流沙河面的風很大,將時青尋的青衫吹起,像寬大的荷葉綻開,層層疊疊,像有波瀾的浪,蘊含著盎然的生機。

哪咤靜靜看著她。

他以紅蓮令她重生,可她仍是愛穿青衣,千年前她曾與他解釋過原因,因為她名字裏有個“青”字,所以才格外偏愛些。

她一向沒有什麽特定的原由做某件事,向他解釋時也是很隨意的,這樣的姑娘,仿佛任何的煩惱也都不會叫她多憂慮,她這般的隨性爽朗,與他非常不同。

或許,也是這個原因,昔年他才忍不住關註她,以至於到最後,已然怎麽也放不下。

“……好。”哪咤最終輕聲道。

可是,被全然不同性格的人吸引,想放下執著,想和她一樣灑脫……

卻怎麽也學不會。

他做不到如她一般幹脆離開,自然也做不到幹脆看她離開,幹脆放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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